不要吃鱼刺

够了不许再泥塑吐哈男了

【汀升/云汀】月光总会落在你身上。

现实向8k+无差小甜饼,小学生文笔,渣歉。

新年新气象,来给冷门CP上上分,占tag致歉。

ooc算我的,爱情是他们的。




-

沙一汀觉得姜云升最近在躲着他。

 

不是错觉。你想啊,这眼看着年底了,各大平台和主办方品牌方也该歇歇放个春节假了吧,哪来那么多通告要跑,总不能大过年的还有人兢兢业业写歌做音乐吧...

 

反正这种爱岗敬业五好青年的标签出现在姜云升身上,还不如黄子韬公司倒闭濒临破产的可信度高。以沙一汀对他姜鸽的了解,这些加在他身上无异于无稽之谈,但某位姓姜的可是扯起谎来脸不红心不跳,打得一手好太极。

 

沙一汀心说,我都快信了,哈哈,巨烦好吧。

 

他是怎么发现这件事的呢?

 

第一天他给姜云升发微信:姜老师出来吃饭不,我请你。

 

姜云升:忙呢,改天吧。

 

...嘿,不愧是姜老师,年底了还跑通告。

 

过了两天他又问:姜老师请你喝酒来不来,这次保证不和你探讨活着的意义了。

 

姜云升:写歌呢,下次吧。

 

...哇,还得是姜老师,我也要振作起来了鸭。

 

然后昨天他实在按捺不住,鼓起勇气给姜云升播了个电话过去:“咳,这眼瞅着过年了,不得请咱姜老师吃个饭吗,什么时候有时间啊姜老师?”

 

不能吧,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他还能找出什么理由?退一万步来讲,至少该被这锲而不舍的精神动摇了吧?

 

可姜云升只是端着他一贯的轻描淡写语调,不紧不慢地丢下一句:“饭也不急这一天两天,啊,对吧,你这么的沙一汀,等有时间了我请你嘛。”

 

沙一汀无话可说,整个人像朵蔫花般,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颓丧起来。

 

毕竟他听到了电话那端嘈杂背景音里觥筹交错的声音。

 

说不失落肯定是假的,他开始认真反思自己究竟是什么地方表现的太明显,被姜云升看出来了。

 

首先不能排除杀不死那个不靠谱的告密,这蠢逼好像一直等着看自己笑话来着。

 

总不能是上次颁奖典礼的采访活动吧。明明提前做了充足的准备和心里建设,仍意料之中地被姜云升三言两语蛊得晕头转向,没接住话题不说,倒被他反客为主了!

 

我也不想被他钓啊,可是,可是他搂我腰欸!可是他喊我哥欸!

 

沙一汀只记得那天最后自己脸和耳朵都烫得厉害,回家一搜直播录屏,好家伙那耳朵颜色,鲜艳堪比麻辣口味的烤肉。要不是他特意拜托化妆师多扑了两层粉,估计脸也要在姜云升无懈可击的攻势下溃不成军了。

 

还好老子有先见之明。沙一汀如是想。

 

可即便如此...果然还是被看出来了吧啊啊啊啊!

 

沙一汀脑子乱极了,手忙脚乱摸了包烟出来,打算去阳台思考人生。

 

 

-

眼下姜云升很后悔,恨不得穿越回去扇死半个月前的自己。

 

那个,不知道中了什么邪非得给沙一汀算算姻缘的自己。

 

墨菲定律说,坏事情一旦有发生的可能性,那么不论这个可能性有多小,他都必定会发生。

 

姜云升心说虽然这也称不上是坏事情,但是...

 

老子梦寐以求的刀削面子呢!啊?!

 

这差了十万八千里不止吧,这差距,别说天堑了,内姓孙的猴子翻跟头翻到嗝屁也不一定能到啊!

 

气死我了气死我了气死我了。

 

都是些信则有不信则无的东西,或许是出于对自己业务能力的肯定吧,姜云升反正是信了。

 

当然,面对选择时,人总是倾向于对自己有利的一方。

 

于他自己而言,把对沙一汀的好感全盘否认是不可能的,他从来不做自欺欺人的事情,real黑怕嘛。

 

但同样地,在已知既定结果的情况下,他还没有做好面对沙一汀的准备,避免和他接触是姜云升唯一想得到的方法。

 

当然还有泡吧,喝酒,和沉迷工作。

 

这叫注意力转移法,不懂了吧。

 

他索性手机成天成天关机,中性笔夹在指尖转得飞快,东一句西一句地往外蹦着歌词,写着写着就顿了笔,盯着乱七八糟的纸面发起呆。

 

最后,大半张纸都被他写满了“沙一汀”。

 

毕竟是年底了,根本约不着人出来玩,一个人泡吧喝酒也没意思,连通告都没得接,难得敬业的姜云升基本上已经到了黔驴技穷的地步。

 

他向来都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自认为一切事情皆运筹帷幄,却在沙一汀这里失了分寸。

 

烟灰缸满了,姜云升随手把烟头按熄在茶几上,终于下定决心点开了熟悉的聊天界面,最后一条消息还停在三天前。

 

他莫名有些紧张。

 

然后一个电话就毫无征召地拨了进来。

 

姜云升无声地“卧槽”了一声,犹豫着接起,刚抽了烟的嗓子有点哑:“喂,啥事?”

 

“姜哥...”

 

听筒那端的沙一汀抽了下鼻子,开口就是软乎乎的鼻音,在姜云升心尖狠狠掐了一下。

 

“姜哥,我发烧了,我好难受,你可不可以...”

 

“等着。”

 

 

-

沙一汀后悔死了。

 

他那天在阳台抽完了一整包烟,吹了半宿的冷风,爬到床上的时候已经凌晨三点了。

 

这一觉睡得很不踏实,睁开眼已经下午了。他挣扎着从床上爬起来的时候,身子一软,又倒回了被子里。

 

惨了。他迷迷瞪瞪地想。发烧了呀这是...

 

还能怎么办,遇到问题睡大觉呗。

 

于是沙一汀索性眼一闭继续睡。这一睡就睡到了半夜。

 

这下好了,他的天灵盖上仿佛坐着八十个懒惰弟弟,沉得几乎动弹不得。

 

一些笨比这才发现自己睡觉没关窗。

 

可是已经晚了,他脚步虚浮着把窗户关上,强打精神翻出体温计一量,好家伙数字直飙四十。

 

沙一汀仗着自己吃嘛嘛香身体倍棒,家里常用药储备基本为零,摸出半盒阿莫西林一瞅,得,过期仨月了。

 

没妈的孩子像根草啊,他一边感叹一边笨手笨脚拧了根毛巾搭额头上了,转念一想不太对劲。

 

呸呸呸,你才没妈,你全家都没妈,我妈跟我隔了半个中国而已嘛哈哈。

 

往年的这个时候早该回内蒙古和爸妈团聚了,可今年呢?

 

还不是某个姓姜的说疫情严重不回家了就在上海过年!

 

还不是担心他不好好吃饭到处喝酒一个人吃年夜饭孤单!

 

沙一汀越想越憋屈。

 

要不是姜云升,自己早就回内蒙古去了,请个毛的饭和酒,犯不着编那么多想要见他一面的理由,犯不着因为三番五次的拒绝而失落透顶,更犯不着半夜在阳台吹风导致感冒发烧!

 

结果他就顶着不清醒的脑袋播出去了一个电话。

 

听到姜云升声音的那一刻,鼻子很不争气地酸了。

 

沙一汀不知道自己原来有这么这么想他。

 

 

-

据不完全统计,距姜云升第一轮叩响沙一汀家房门,已经过去了三分钟。

 

他无端感到焦躁,眉心浅浅蹙着,在不算宽敞的楼梯间内兜起了圈子,不耐烦地点了根烟。

 

估计以自己这拆迁队的气势,再敲下去隔壁邻居迟早会告他扰民。

 

就在姜云升束手无策,盘算着或许找一位开锁师傅来更靠谱的时候,门那一侧传来了拖沓的脚步声。

 

门开了,在姜云升毫无防备的情况下,一个身影几乎是直直地向他倒了过来,张开双臂把他整个人兜头揽进了怀里。

 

沙一汀顶着一脑袋乱蓬蓬的头发,把脸埋进他肩窝里,呼吸烫在颈根,异常温度姗姗来迟地将他也包裹其中。他实在是抱的太紧了,姜云升有些喘不上气,略显笨拙地拍了拍他的后肩:“先别忙着抱啊沙一汀,看病最重要嘛。”

 

他闻言缓缓把脑袋支棱了起来,懵懂地调转视线,姜云升猝不及防对上一双泛红的眼睛,呼吸倏然放得轻了。

 

“姜老师,我...”

 

沙一汀觉得自己很没出息。

 

但他就是委屈,当终于能与姜云升面对面,情绪崩溃得始料未及,委屈得一句话蹦了几个字出来,就嘟囔着讲不下去了。

 

都怪姜云升。

 

“换衣服去,我开车了,带你去医院。”姜云升的语气不容置喙,后知后觉意识到不能让生病的人闻烟味,索性把剩下的半支烟按在了门框上,大有把合金门框戳烂的气势,“沙一汀,我看你是执意想在医院里过年嘛,非得抱着不传染我不死心是吧?”

 

最后半句话总算是令沙一汀找回了点理智,就姜云升这体质,一感冒发烧没个十天半月准好不了。他慌忙松了手后撤几步到安全距离,偏过头咳嗽了两声。

 

这在姜云升看来有些欲盖弥彰的意味。

 

“还愣着干嘛,等我把医院搬到你家里吗?”

 

完蛋了。沙一汀手忙脚乱换衣服的时候脑子总算清醒了些,懊恼得直想把脑门往墙上磕。

 

不难听出,这次姜云升是真的生气了。

 

但是当沙一汀把自己裹了又裹,像只一米八五的玩具熊那样往他面前一杵,从卫衣帽兜下漏出双可怜巴巴的眼睛,姜云升仅有的那点脾气也烟消云散了。

 

小可怜儿,不知道的以为他要北上逃难呢。

 

姜云升难得的好脾气:“挺冷的外面,穿厚点。”

 

沙一汀眨巴着眼点点头。

 

“...服了你了。”姜云升把头上那顶针织帽扥下来不由分说往他头上一套,随手抓了把头发,又习惯性捏捏他后颈。

 

他手凉,后颈触感让沙一汀猛然瑟缩了一下,无意间又撞见他眼里更甚于平时的那点笑,出门时没看脚下,被门槛绊得一踉跄。

 

傻子。

 

姜云升发动车子的时候,口罩下的唇角还挂着笑。

 

而沙一汀双手插兜和个大爷似的,缩在后座上,有些闷闷不乐。

 

原因无他,众所周知姜云升开玩笑总是半真半假,譬如副驾驶,他总说不能随便坐,得留给未来女朋友。反正在沙一汀记忆里,他的副驾驶从来没人坐,被他整整齐齐摆了三个皮卡丘。

 

在上车前,沙一汀心血来潮,状似无意地在副驾驶车门外溜达了两圈。

 

结果姜云升不耐烦地冲他按了两下喇叭。

 

他只好灰溜溜蹭到了后面。

 

放在平时,即使姜云升心情再好,也免不了对他骂骂咧咧几句,理由是这傻逼吃屎都赶不上热乎的,看病不积极脑子有问题。但他只是眼神烁动,仓促瞥了一眼后视镜,一脚把油门踩到了六十迈。

 

于是一些沙一汀就这样被拍在了后座上,强忍着没敢咳出声。

 

与此同时,姜云升忽略了一件事情。

 

车载音响自动连上了姜云升手机的蓝牙,他心情乱的很,想都没想就点了播放键。

 

他忘记了自己之前播放的是沙一汀的歌单。

 

所以当《red lips》的前奏响起来的时候,沙一汀整个人猛地一弹,脑袋撞到了车顶。

 

已经晚了,姜云升下意识去关的手缓缓顿住,关也不是不关也不是,当空转了向尴尬地抓抓头发。

 

车内气氛一时略显诡异。

 

姜云升:“歌写的不错嘛。”

 

沙一汀:“好的姜老师谢谢姜老师,我会继续加油的。”

 

他眼神飘忽,恍惚间却被某处吸引——那是姜云升泛红的耳根。

 

姜云升太白了,所以那点红就显得尤为扎眼。

 

 

-

沙一汀有时会觉得,自己在姜云升那里,算是比较特别的一个。

 

虽然这听上去有些自以为是,但也正是这点“特别”,让他在面对姜云升这个潘多拉魔盒时,有了去接近、去一窥其容甚至占为己有的勇气和野心。

 

比如说慵懒的声线,毫不设防的姿态,无意识流露的举动。

 

这样的姜云升...很可爱。

 

他私心希望那个人漂亮的眼睛向着自己的方向无数次弯起,连同里面熠熠的欢愉,亦是因自己而存。

 

车窗被叩响,沙一汀一个激灵,后知后觉将视线转向了外面。姜云升冲他勾勾手指,声音被车门隔开变得很轻:“下车啊沙一汀,磨叽不死你。”

 

果然童话里都是骗人的,像姜云升这号的死直男,一点都不可爱。

 

沙一汀习惯于落后姜云升半步,亦步亦趋跟着他咨询、挂号、就诊,直到取药前去窗口缴费的时候,终于被忍无可忍的姜云升摁着脑袋坐到了休息区的排椅上。

 

“哥,让我省点心能累着你是吗?”

 

他眼巴巴望了望姜云升走远的方向,像只淋了雨的小狗一样,垂着脑袋往领口里缩缩。

 

好像烧的更重了。

 

打个不恰当的比喻,眼下姜云升心里比听说那奇沃夫改唱old school还一言难尽。

 

他又不是傻子,当然知道手机网上就医有多便捷,但是他需要给自己找点事做,需要让自己忙碌起来,从而自欺欺人地从某些让他心烦意乱的事情中脱身,得以片刻喘息。

 

大概是有些东西在他看不到的地方,渐渐失去了控制。

 

他没法在沙一汀收起所有锋芒和骄傲、毫无保留曝露出软肋时无动于衷,甚至无法正视那双眼睛里安静又声色俱厉的情绪——不得不承认,少年心气在爱意面前放低了姿态,捧着那颗皎皎的心斟酌着袒露,渐渐得窥其貌,总归是令他为之动容的。

 

可这爱意太重,远比他预想中来的迅猛,以至于让他无所适从起来。

 

他不知道以眼下的自己,以眼下这个杂念满身、四面楚歌的自己,究竟是否能承受这样珍贵的一腔爱意,是否有资格接受这样纯粹的一腔爱意。

 

 

-

“醒醒嘛,你不会睡着了吧?”姜云升抱臂在沙一汀面前站定,嗓音透着不自然的疲倦。

 

沙一汀摇摇晃晃站起,姜云升似乎片刻不愿逗留,没等他站稳便扭头走了。他只好不情不愿跟在后面,又生气又委屈。

 

时针默默经过三点,姜云升按按眉心,从手表表盘上抬起眼,接过输液药袋冲护士道了声谢。

 

然后就出现了这一幕:姜云升一只手高举着药袋,沙一汀端平自己的胳膊一动不敢动,乖乖被遛回了休息区。

 

夜深了,休息区椅子上横七竖八坐了不少病患家属正在小憩,鼾声此起彼伏。姜云升择了一处僻静点的位置让他坐了,自己站在旁边,一言不发地举着药袋。

 

沙一汀原以为至少会有个挂药的架子之类的,说什么也不能让姜老师举药袋吧靠!

 

他不由自主把声音放轻,开始语无伦次:“姜,姜姜姜老师,我自己来吧...”

 

“来个屁,发烧四十度的不是你了怎么的,”姜云升单手扒拉着手机,甚至懒得瞥他一眼,“本来想给你办个住院待一晚的,结果人家床位紧张不让住,没办法嘛,凑合一下得了。”

 

沙一汀郁闷地“噢”了一声,再次把下巴缩到了领口里。

 

他凝视着透明的药液出神,输液袋折射出斑驳,一点浮光脉脉流动着远了,好像躲进姜云升眼睛里的星子。

 

他想让点滴滴得再快一点,又希望这个药液可以无限地输下去。

 

毕竟姜云升就在他身边,倚坐在座椅扶手上,腰侧蹭着他的肩,有很淡的一点烟味将他裹入其中,宛若汪洋无休无止的涨潮,渐渐把他没顶。

 

若是放在一年前或是更久,沙一汀是万万不敢奢求能和他以如此坦诚而毫无隔阂的状态相待的。姜云升这颗星星太遥远,那时候他拼了命地踮脚也触不到,即便攫住了零星的一点光,也会因那霜雪般亘古的温度知难而退。

 

现在好像不太一样了。

 

姜云升还是那个姜云升,可或许是沙一汀自身的温度使然,离他越近,便愈发能窥见他身上那为数不多却相当诱人的烟火气:藏在眼底,藏在说话时的尾音,藏在烟头久久不熄的一点微光里。

 

“姜老师,我是不是没和你讲过我刚到上海的那段时候?”

 

身侧传来窸窸窣窣的衣料摩擦声,那是姜云升胳膊举酸了,小心翼翼换了只手,生怕牵动他手背上的针。

 

听到沙一汀说话,姜云升也只当他是烧糊涂了,从鼻腔里应了一声,继续百无聊赖浏览着手机上的信息,心说你那点破事谁不知道啊,天才说唱背着父母休学一年来上海专心写歌参加新世代获得第三名签约88飞黄腾达呗。

 

沙一汀突然低笑起来,轻而短的一声,姜云升说不出那是什么含义。

 

有自嘲,有失落,甚至有欣喜,亦有低迷。

 

他其实从没觉得自己是个成熟的人,但年龄已经逾越心智抢先向他亮出了黄牌。高考成绩带来的沾沾自喜是短暂的,在他面前展开的是人生坦途,亦是按部就班、一眼便能望到底的生活。

 

可他要的不是这些。分明耳机里的歌词写满了自由和梦想,不甘、反抗、热爱、生长,这些在无休止地循环播放。

 

他才二十岁,他要去试一试。

 

最初那段时间真的很难熬。他初来乍到,和之前的生活几乎断了个干净,没有朋友,原有的社交圈和舒适圈被硬生生打破。与说唱圈内更是接触甚少,被南墙撞得头破血流,却连入圈的门路都寻不到。生活里只有磨到耳朵生茧的beat,愈来愈匮乏空洞的歌词,和吃到吐的泡面。

 

他把自己的棱角磨平,去适应外界铺天盖地向他袭来的一切,把梦想与热爱在梦呓里重复了一遍又一遍。

 

不久他参加了一场地下比赛,规模很小,还是官方都不承认的野鸡局,台下观众撑死二百来人。刚好换季正赶上人抵抗力最差的时候,他为了那个舞台连轴转了三天两夜后上吐下泻,站都站不稳更别提唱歌了,无奈弃赛。

 

听说人类的孤独分为十个等级,最高的一级是:一个人去看医生。

 

几年前初到上海的沙一汀浑身乏力地蜷缩在出租车后座,车窗残忍地将夜色分割,那场急性肠胃炎让他在医院躺了一周。他躺在三人病房最冷清的靠墙床位上百无聊赖,数着数着下落的液滴就昏睡过去。或是扶着马桶吐到虚脱倒地,半昏迷跪倒在盥洗室角落无人问津,直到护士查房才被发现。

 

那时候他费尽心思也看不到窗外的月亮,周围太吵太喧嚣,他只身一人太渺小,不够勇敢也没有勇气去拨那雾。

 

其实月亮还是那个月亮,但沙一汀不再是那个一事无成的笨蛋了。

 

现在月亮就在他身旁。

 

 

-

他和姜云升之间原本有些距离,趁他不注意,沙一汀一点一点挪蹭过去,终于触到了那点于他来说无时无刻不在沸腾的体温。

 

“姜云...姜老师,你知道吗那种感觉,巨烦,真的,经历过一次就够了。”沙一汀的舌头险些打结,心有余悸地清清嗓子掩饰过去。

 

他不知道姜云升听进去了多少,甚至开始犹豫自己为什么要和他说这些。

 

姜云升只是一言不发,垂着眼睛看自己空荡荡的指节。

 

他知道沙一汀并不擅长叙事,但在他轻描淡写式的心路剖析里,他看到了那个在茕踞的人,却因自己的孤勇而熠熠地发着光。

 

那是...让人不由自主想去接近,去触碰,去拥有的干净和纯粹啊。

 

二十岁的沙一汀,亲手把自己囿于上海这座庞然的钢铁囚笼,不厌其烦地打磨作品、摸索风格,想被更多人听到。

 

姜云升想起自己的二十岁。二十岁的僵尸在云南地下拼了命地想要出人头地,说着要向上爬把楼梯踩断,想从大陆一直红到西海岸。

 

他们骨子里都是一样的浪漫。或许两颗孤独的灵魂,哪怕只是在人海中偶然擦肩,亦会向着对方渐渐靠拢吧。就像行星重叠却不同周期的运行轨道,总不免同向奔赴而后相撞,彼时整个星系亦会为之迭起轰鸣。

 

可声音分明无法在真空中传播,所以这爱意,无声却震耳欲聋。

 

 

-

一点似有若无的血腥味骤然把姜云升从思绪中扯了出来,缓缓转动视线,怔怔止于一处。

 

沙一汀浑然不觉,觉得气氛巨到位,自顾自意欲继续讲下去:“姜老师,我...”

 

接着他后脑勺就挨了他姜老师一巴掌。

 

“沙一汀你是傻逼吗,一张嘴成天从那叭叭没完,点滴打完了都不知道,觉得自己血厚没地儿使了是吧,那你怎么不去无偿献血回报社会呢?”姜云升眼疾手快关上点滴,看着倒流了半输液管的血只觉得太阳穴抽痛,没好气地开始了稳定嘴炮输出。

 

沙一汀揉着脑袋,心说也不能怪到我自己身上吧,那药袋子不还在你手里拎着吗!

 

当然这是对姜老师的大不敬,万万不可说出口嗯。

 

能怎么着啊,自己委屈着呗,谁让,谁让我喜欢你呢。

 

姜云升注视着沙一汀把针头拔掉,冷灰色的金属尖端带起一串血珠,滚落在手背上,分外扎眼。

 

他憋了半天,终于别扭着挤出听上去还像人话的俩字:“疼吗?”

 

沙一汀一愣,才注意到手上的血迹,刚想摆手说没事,转念却起了点坏心思。

 

于是姜云升眼见着原本直愣愣发呆的沙一汀面部表情突然生动起来,眉心紧蹙,撅了嘴缓缓点头,可怜兮兮地“嗯”了一声。

 

老实说,真他妈做作啊。

 

他无奈地叹了口气,破天荒没有戳穿,垂着眼睛站了片刻,似是在思考着什么。

 

沙一汀掀动眼皮偷偷看他,可惜姜云升刘海长了挡住了小半张脸,看不清是什么表情,眸光只能摹过他的鼻骨,最后在那瓣颜色极浅的唇上久久逗留。姜云升有咬嘴唇的习惯,所以唇瓣看上去总是润泽而透亮的。

 

好像,很可口的样子。

 

沙一汀觉得自己快熟了。

 

偏偏这时候姜云升又状似无意地添了一把干柴。

 

沙一汀怔怔地看着他合拢五指,轻轻把自己的手拢入掌心,拇指指腹细心避开针眼处,蹭净了那点微不足道的血迹。

 

他其实一直好奇,明明姜云升长了双噙笑的桃花眼,为什么气质却疏离得令人望而却步。

 

和现在指尖触到的体温如出一辙的清冷。

 

可这温度令他烧得更凶了。

 

“对不起。”

 

他又听到姜云升说。

 

...我我我我我,他他他他他,他什么意思啊这个人!

 

...莫非姜云升的真实身份是美杜莎?不然我怎么看了他一眼之后动不了了啊呃呃呃呃靠!

 

其实不止沙一汀,姜云升目前心情也是和他差不多的起伏不定,强装镇定已经令他鬓角被细汗浸湿了。

 

谁也猜不透姜云升职业素养的上限在哪里。他牵着沙一汀的手泰然自若,只是嗓子哑着:“你刚才想说什么啊?”

 

沙一汀宕机的大脑总算吃力地重新恢复运转,他抿了抿唇线,仿佛将死之人一般,无知无觉地渐渐把手中救命稻草攥紧。

 

他是他唯一的生机。

 

“我,我想说,”沙一汀含糊不清地开始嘟囔,“一个人看医生,真的巨烦,真的,讨厌死了。”

 

“所以谢谢你姜哥,谢谢你,这个点还来陪我。”

 

他飞速瞟了一眼姜云升的反应:很熟悉的表情,唇尾不自然抿着,一边眉梢挑起。

 

得,又在憋笑。

 

他一咬牙,兀自说了下去:“真的姜哥,孤独太讨厌了,我不喜欢,一点也不喜欢那种感觉,我巨烦被别人...推开,抛弃,或者别的什么。”

 

“但是,但是我希望,你永远不会孤独,永远都有人陪着你,走很长很长的路,看很多很多的电影和风景。”

 

“至少,我可以做到这些。”

 

沙一汀说完就视死如归地闭上了眼,面目狰狞,五官险些挤成一坨。

 

有点破坏气氛啊傻子...

 

姜云升有些走神,看着和他紧紧交扣着的十指,胸腔恹恹发胀。

 

那好吧。

 

一只手抚上沙一汀的额,温柔地将刘海撩开。他犹豫地把眼睛睁开一条缝,于是姜云升的脸就这样猝不及防地放大在他骤然绞紧的瞳孔里。

 

姜云升欺身与他眉心相贴。虽然只是短暂的一触即离。

 

他没忘给自己找个冠冕堂皇的理由:试试体温罢了,额头嘛...比较准。

 

这也是给沙一汀留下的退路。

 

“好像是没那么烧了,走嘛,回家。”

 

他几乎是落荒而逃。

 

 

-

沙一汀被落在后面,双手插兜,慢慢向停车场踱步。这座城市一如既往,凌晨四点连灯海霓虹都变得渺茫,他仰头妄图窥见星星,却无端想起了姜云升的眼睛。

 

是那么近那么近,不真实得恍若童话故事,偏偏无从得知午夜的钟声会在何时响起。

 

姜云升咬着滤嘴,迎着寒风在车旁边杵了五分钟。

 

他眯着眼睛看犹豫着站定的沙一汀:“大爷,终于来了啊。”

 

五分钟能做什么呢?对于姜云升来说足够了。

 

足够借一支烟的尼古丁去压制狂飙的肾上腺素,而后为聆听内心歇斯底里的呼唤而认真侧耳。足够为落魄不堪的躯壳披上光鲜外衣,放任孤独的灵魂去寻找他梦寐中的归宿。

 

“说话算话啊沙一汀,记得街头法则第十四条。”

 

第十四条,不能让大哥下不来台。

 

话说这不是为了AK茁壮成长而胡诌出来的吗...沙一汀有些摸不着头脑。

 

姜云升侧身让开些位置,向着车内副驾驶的方向扬扬下巴。

 

三只失去宠爱的皮卡丘被残忍地丢到了后座。

 

此时此刻,他眼底流转的浮光远比任何一次都生动,沙一汀坚信那由内而外的雀跃和爱意,皆因自己而生。

 

“你说可以做到啊,信你了嘛。”

 

 

 

 

 

评论(46)

热度(1008)

  1. 共62人收藏了此文字
只展示最近三个月数据